【风险提示】中小银行发展之道：主动适应变化 有效管理风险

随着经济和金融发展环境的变化，根植于县域的中小银行所处的金融生态也正在发生着较大的变化。是被动应对，还是主动迎接挑战、适应变化，确定符合现实和未来发展需求的策略，深化服务，有效管理风险，是每一家中小银行都需要做出的选择。

充分掌握市场动态，真正做到“以客户为中心”，创新开发符合经济产业、经营主体需求的产品和服务，与更多“三农”、小微客户建立长期、互信、互惠的伙伴关系，是中小银行跨过周期，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策略与路径。《金融时报》记者近日采访了多家农商银行和村镇银行高管，围绕上述问题进行了多维度探讨。

受访者：

赤峰松山农商银行党委副书记、行长 韩艳华

吴兴农商银行党委书记、董事长   陈法良

衢江农商银行党委书记、董事长   郑坚伟

中宁青银村镇银行行长      王锋

中山小榄村镇银行党委书记、董事长 黄朝阳

《金融时报》记者：近年来，由于有效需求尚待复苏等原因，中小银行所面对客户的信贷需求和资金流状况发生变化，且普遍感受到更大的贷款投放压力；部分类型贷款不良率也有比之前明显的上升趋势。请问贵行所服务辖区信贷需求特征和结构有何变化？面对上述压力，贵行采取了何种应对措施？

韩艳华：受当前宏观经济形势复杂严峻、有效需求不足，市场预期和信心转弱、农畜产品价格持续下行等客观因素影响，我行服务辖区大额投资有所放缓，个体工商户、小微企业及农户投资信心不足，加上大行在县域市场的持续发力，我们感受到在贷款净增方面越来越大的压力。今年前9个月，我行信贷投放以1000万元以下的普惠型贷款为主。

我行服务的松山区地属赤峰市城乡接合部。为了稳住市场、稳住客户，围绕肉牛养殖、设施农业两大主导产业以及农户、个体工商户、新型农牧业经营主体三大基础客户群，我行依托农区集中授信工程和城区网格化营销工程，不断改进服务方式，根据客户需求配套出台多款信贷产品，多次下调贷款利率。以农区服务为例，从2022年开始，我行在农区实施了集中授信工程，将“柜台”搬至村组，逐家逐户摸底调查、建档、评级、授信。到目前，我行已完成对松山区244个行政村的全面走访，贷款余额较该项工作开展之前翻了一番。同时，基于辖内肉牛养殖多呈现分散经营的特征，我行将肉牛养殖贷款支持纳入集中授信管理，以此建立起肉牛养殖户信息数据库。

除了持续开展整体性服务升级外，面对辖区重点产业的行情波动，我行及时调整扶持思路和举措。2022年起，肉牛价格从高点持续下跌，特别是近一年来，肉牛养殖主体遭遇到不同程度经营亏损，辖内养殖主体多通过控制养殖规模减少亏损。面对产业新变化和客户需求新特征，我行在支持肉牛养殖方面做出了三方面措施调整。

首先是更多从培育客户的角度改进产品和服务。除了逐户确定支持方案外，为保证养殖资源充分利用、发挥最大价值，我行采取“饱和式”授信模式，即根据客户养殖场最大承载量给予最高授信额度，便于其根据市场情况和自身能力决定养殖规模，不致因前期资金不足导致固定资产无法实现有效利用。其次是主动应对产业现状，通过产品和服务优化解主体困境。依托“金牛贷”产品，我行本着不抽贷、断贷、压贷的原则，延长到期贷款还款期限，目前最长可在5年内对授信进行循环使用，最大限度提升资金使用效率和客户体验。同时，自2023年初起，我行结合行业情况和本行经营情况已5次下调养牛产业利率价格，“金牛贷”目前已是所有支持辖内主要产业贷款产品中利率最低的一款。另外，我行持续开展错位竞争转型。作为地方法人机构，在如今的竞争格局和金融科技发展水平下，我们在农区或县域地区仍保有几大优势之一是人缘地缘。基于此，我行落实“集中入户调查+背对背交叉验证+阳光授信”模式，逐步了解客户情况，通过综合评判农户信用状况、养殖经验和能力及硬件设施等“活情况”，充分发挥法人机构人缘地缘及机制灵活性优势，以客户需求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一户一策制定支持方案。

陈法良：今年以来，受到经济大环境下行影响，社会投资及消费需求有所不足，国有大行及股份制银行进一步下沉市场，同业竞争加剧，我行存在较大的信贷投放压力。

新兴产业的发展为我行信贷投放提供新的赛道，与此同时，根据做好金融五篇大文章的要求，我行及时调整经营策略，在坚守支农支小定位的基础上，围绕辖内新质生产力等产业发展实际，加大对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和科技型企业发展的信贷支持力度。一是做好重点对象精准服务。聚焦专精特新、招商引资、规上企业、科创企业等新质生产力领域的重点客群清单，利用多维度数据共享，创新“九维”数字评价模型，形成精准客户画像，借助移动展业平台，“一户一策”开展走访服务和融资对接。二是创新特定领域定制产品。大力支持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如为支持大规模设备更新，创新专属信贷产品“转型更新贷”，通过专项额度保障、动态利率调整、灵活担保方式等创新化服务，助力传统产业更新迭代和低碳转型。三是建立防范风险共担机制。特别是为解决初创型、成长期以及具有轻资产特征的科创企业的融资难、担保难问题，我行与政府性融资担保公司开展创新合作，推出“政保共担贷”“易保通”“农担通”等产品，并共建标准互认、信息互通、额度共定、风险共担的融资担保体系。

郑坚伟：自“稳经济、稳企业”一揽子惠企政策施行以来，我行对小微企业的信贷投放力度持续加大，小微企业、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等市场主体的信贷需求基本趋于饱和，如我行新拓企业贷款14.85亿元，较上年同期少1.86亿元，其中存量客户挖潜占比近40%。

在此新常态下，我们坚守农商银行“姓农姓小姓土”的初心和使命，坚持做小做散，一方面深入贯彻大额贷款“1+N”监管政策，严控大额贷款投放。截至9月末，我行5000万元及以上大额贷款占比5.86%，较年初下降0.27个百分点。另一方面通过配套产品、政策、机制和技术支持，将信贷资源向普惠小微贷款倾斜。普惠小微企业贷款新增占比达到88.03%，较上年同期增加24.81个百分点。

面对小额贷款不良率上升的压力，我们由表及里、深挖根源，从贷前、贷中、贷后的全流程入手，全面、主动提升贷款的全生命周期管理。一是严格把控准入。我行一体建设零起点审查中心、放款中心，实现办贷、审查、出账分离，提升风控水平；同时实行支行贷款集体审议制度，规范贷款对象、审议人员、会议方式，并由总行风控部门提前介入、参与监督，严把准入关口。根据“八大项十三个指标”，我行还建立了客户经理风险画像机制，分为四个等级推进更精细的差异化授权。二是主动管理贷中。我行按季开展潜在风险排查，建立潜在风险台账，逐户制定风险化解方案，实现风险的早识别、早预警、早发现、早处置。截至9月末，我行小额中高风险贷款化解退出105户2632万元。三是多举措化解不良。

我行打造了全事业部制的清非中心，配备经验丰富的专职清非人员、专业诉讼人员，集中力量攻坚；并且引入“赋强公证”处置机制，推动债权实现降本增效。截至9月末，我行小额贷款不良率为0.88%，较年初下降0.27个百分点。

王锋：今年以来，我行服务辖区续贷需求显著增加，由于经济状况有待进一步恢复以及经济结构调整、有效需求不足等原因，不少小微企业经营面临困难，需要续贷以维持日常运营。农业生产具有季节性特征，农户在不同生产阶段的资金需求波动较大，因此续贷需求也较频繁，我行服务辖区续贷业务较上年增加22%。

面对市场主体续贷需求增加和小额贷款不良率上升的双重压力，我行主要采取了以下措施。一是出台利率优惠政策，持续降息惠农助微，针对新增和维护类“三农”及小微企业客户，我行差异化地给予利率优惠，截至9月末，贷款加权平均利率较年初下降0.44个百分点，有效降低广大客户融资成本。二是按照监管部门政策要求，我行完善续贷业务管理机制、规范工作流程，在客户主动申请续贷时，我行按照续贷办理手续积极为其办理，有效节省客户因还款带来的融资成本，帮助客户走出困境。三是在网格化营销走访机制的基础上，我行制定客户回访方案，建立工作专班，由行领导、授信审批部、支行负责人及客户经理按照回访方案要求，深入园区、社区、乡村分层走访“三农”及小微企业客户，了解客户融资需求，针对需求制定专属金融服务方案，精准支持县域涉农领域及普惠小微企业纾困发展。四是创新金融服务模式，开发适合“三农”和小微企业的金融产品，推出了“货易贷”“畜易贷”“粮易贷”“枸杞易贷”等特色产品，满足不同客户的融资需求；同时利用移动小微贷PAD和“青银e贷”数字化零售业务平台上门为客户推介和办理贷款，简化业务流程，提高服务效率。

宁夏中宁青银村镇银行建立了青银优选平台，专门帮助本地农产品进行销售，同时对村镇银行的服务进行宣传，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张永亮 摄

《金融时报》记者：无论是调整产品政策、续贷政策或是匹配更合理的还款方式，中小银行在发挥能动性和灵活性方面都具备更大优势，同时这也要求机构从调整贷款管理方式以配合贷款期限、还款方式等改变。面对续贷需求增加的客观情况，贵行是如何做好续贷管理、贷后管理、尽职免责等相关方法、机制的调整的？贵行在相关服务和内部管理方面有哪些新的举措？

韩艳华：制度机制建设方面，我行在认真学习落实《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关于做好续贷工作提高小微企业金融服务水平的通知》等文件要求的基础上，对存量重组贷款、续贷贷款、信贷责任追究、尽职免责等管理办法进行修订，进一步规范业务操作流程。

内控合规管理方面，我行一方面坚持支农支小定位。城区机构根据所处位置分片管理、主动走访、包干到户；持续加大对商品交易市场、商业街区、物流园区、工业园区中的小微（民营）企业及个体工商户支持力度，并针对商户、小微企业、居民等推出“福商卡”“福民卡”网格化营销方案。农区机构按照“整村推进、逐户调查、集中授信、授用分离”的方式，对常住户和进城务工人员进行全面走访，辅以流动服务车、手机银行等渠道，最大限度方便群众。

在农区服务中，“授用分离”是贷款管理的核心。通过集中授信管理核定的是预授信额度，我行会根据客户的实际需求、经营进度等情况发放贷款，并在相应的生产周期结束后引导客户及时归还贷款，做到在客户需求充分满足的情况下，随用随贷、随贷随还，节省资金占用时间和付息成本，培育客户良好的信贷使用习惯并提升客户黏性及其满意度。由此，形成授信—审核—用款—管理的闭环，保障业务风险管理效果。这背后则是以更充分的协同机制和更精准有效的贷款管理方式为基础的。仍是以肉牛产业为例，我行与村两委建立了深度合作关系，村两委对养殖户进行推荐是第一步；同时我行在养牛贷款管理方面建立了“周巡查”制度，客户经理每周要对养殖户的经营和出入栏情况进行盘点，配合放款用信；并且依托人缘优势，获取更多有助于贷款审查和贷后管理的软信息。

另一方面，我行近年来着力提高审批效率。具体而言在农区，我行通过成立集中授信评议小组方式，避免因“一言堂”导致的贷款风险，同时下放审批权限，200万元以下贷款均交由评议小组负责，以缩短审批流程。在城区，我行成立信贷服务中心和公司客户部，从严把控新增授信风险，同时下放审批权限，500万元以下抵质押贷款均由信贷服务中心审批。

陈法良：今年以来，辖内许多企业生产经营面临困难，企业续贷需求明显增加，对此，我行调整优化相关信贷机制，本着“应贷尽贷、应续尽续”的原则，对贷款到期后仍有融资需求但存在临时资金困难的企业，尽量做到不抽贷、断贷。对无还本续贷等政策的充分落实，保障了融资主体资金供给的稳定性，通过完善小微企业融资担保体系，提升小微市场主体信贷资金的可获得性。

主要有以下三方面做法：一是推出专属续贷服务。我行建立了吴兴快贷机制，对信贷企业在贷款到期前开展逐户上门对接，了解其生产经营实际和续贷融资需求，并提前做好续贷准备工作，确保贷款到期后能够无缝衔接。二是加强风险识别防控。加强信贷尽调管理，完善贷后管理，及时掌握续贷企业经营情况和续贷资产相关信息，防止出现利用续贷隐瞒真实经营状况和财务状况或改变贷款用途等行为的发生。三是完善尽职免责机制。完善“尽责免责、失责问责”的责任管理机制，合理设定不良容忍度，并将容忍度与绩效薪酬、业务考核等挂钩，提高基层信贷人员为企服务的信心。

郑坚伟：面对续贷需求增加的客观情况，我们充分运用数字化改革成果，提升“人工+智能”的风控成效。一方面，借助智能风险预警系统、数智风险评价模型、零起点系统等，实时监测预警续贷贷款，及时发现并处理潜在风险。另一方面，激励基层支行网点在贷后管理过程中主动上报潜在风险，融合“人工监测+预警数据”，建立隐性风险贷款监测模型，对客户进行风险画像，实行客户分类施策管理。

在内部管理上不断优化追责机制。我行紧盯风险背后“人”的因素，进一步压实主体责任，今年以来已先后出台《信贷人员风控能力画像管理办法》《信贷业务问责管理办法》，由经济处分向行政处分、党纪处分等多元化追责机制转变。对快速出险贷款加快责任认定、追责，同时，制定详细的尽职免责方案，建立科学的认定体系，从贷款全过程管理的各个环节进行认定，认定结果公示，使责任认定公开、透明，确保尽职免责公平公正。2023年以来，认定2505笔2.84亿元，其中尽职免责占比超60%，激发了业务一线的信贷投放潜能。

黄朝阳：结合《关于做好续贷工作提高小微企业金融服务水平的通知》的续贷政策，我行已第一时间优化了风险分类标准，对于依法合规、持续经营、信用良好的企业，做好续贷工作。并针对即将进入不良的客户，采取果断有力的措施，落实“应延尽延、应重组尽重组”的政策导向，积极与客户沟通协商，寻求最佳的解决方案。

贷后管理方面，我行落实常态化贷后管理，重点管理贷后流于形式、未尽职披露实质性风险的机构和人员。加大检查力度，监督机构尽职履责情况。

尽职免责方面，我行在今年10月初再次优化了尽职免责的相关制度，进一步完善普惠、小微、个人信贷业务风险管理机制，促进普惠、小微、个人信贷业务能贷敢贷愿贷，真正做到在对相关人员进行问责或追偿前的责任评议时，没有充分证据表明相关人员违反有关法律法规、监管规章和规范性文件以及本行内部管理制度等，勤勉尽职地履行了职责的，应免除其全部或者部分责任。

图为赤峰松山农商银行大庙支行正对小庙子村中药材产业进行走访。 孟祥东 摄

《金融时报》记者：在实体经济下行压力加大、贷款质量或走弱的情况下，更要求银行做好贷款风险分类管理，为复苏实体经济做好足够的风险抵补。结合去年新执行的《商业银行金融资产风险分类办法》和客观实际，贵行在贷款风险分类管理和配套机制上作了哪些调整？

陈法良：《商业银行金融资产风险分类办法》已于2023年7月1日起施行，新规对信贷资产风险分类的规定进行了较大的调整。我行及时分析信贷资产风险状况，按照新规要求对所有存量的信贷资产进行了重新分类。相对于原来的信贷资产风险分类管理办法，本行作出了如下三个方面的调整。一是对个人贷款、信用卡贷款、小微企业贷款采取脱期法进行分类管理。根据监管部门审慎性风险管理的要求规定，本金或利息逾期60天以上的贷款必须调入不良类。脱期法的实施改变了以前需要根据个人贷款、信用卡贷款、小微企业贷款的担保方式、金额大小、逾期时间、外部风险状况等较为复杂的矩阵式风险分类管理要求，更便于快速进行风险等级的判断，也对首次出险的信贷客户给予了更多的包容。二是加强了重组贷款的管理。我行明确，因债务人发生财务困难，为促使债务人偿还债务，对债务合同作出有利于债务人调整或提供再融资，均属于重组贷款；同时确定将首次重组的至少归为关注类，再次重组的至少归为次级类，并设置观察期的分类规定，改变了以前因重组贷款定义混淆不清而分类不准确的情况，对风险贷款的管理更为精准。三是对同一债务人多笔债权，可根据单笔资产的交易特征、担保情况、损失程度等因素进行逐笔分类；对集团客户的企业集团成员，不必因一个成员的债务被分为不良而其他成员也被分为不良。此外，具体业务中应及时启动评估程序，审慎评估该成员对其他成员的影响，并根据评估结果决定是否调整其他成员债权的风险分类，改变了以前风险分类一刀切的情况，使本行风险管理工作更为审慎和精细。

王锋：在实体经济下行压力加大、经济复苏进展缓慢的影响下，信用风险防控持续承压。为适应新的风险分类要求，防范信用风险，我行主要采取了以下措施。一是确保制度先行。结合工作实际，对标《金融资产风险分类管理办法》的要求，制定我行风险分类管理办法，为风险分类工作做好指引。二是确保执行到位。我行明确资产质量一把手总负责机制，落实资产风险分类的牵头部门和责任部门，严格执行分类标准和分类流程，坚持“应入尽入、能入早入”原则，按照“早识别、早预警、早暴露、早处置”要求，做好金融资产风险分类工作，确保分类的真实性、及时性、准确性。三是确保风控到位。在信贷业务全流程管理上，层层把关，确保风险早发现、早预防、早处置。严把贷款准入关口，落实“四个查证查实”要求，严格贷款准入、坚守风险底线；严密贷后风险监测预警，加大贷后检查频次、做好风险预警；强化不良贷款清收，按照“分类处置、精准化解”的原则，多措并举、积极化解。四是确保足额计提拨备。严格按照我行金融资产的分类状态，及时足额计提拨备，确保拨备覆盖率、资本充足率均满足监管要求。